遇见middot呼吸之道周兵

卷首语

自由而顺畅的呼吸,是大自然给生命的恩赐,我们却常常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直到失去时,才懂得它的珍贵。

我们一生中,也许能躲开肿瘤,能远离糖尿病,也能避免心脑血管疾病,但一定会与呼吸之痛有几次不期而遇,或轻或重,或短暂,或相伴一生严重影响着生命质量,甚至关乎生死。

当我们遭遇疾病,医生永远是最有力的帮助者。年末,医生医事与默沙东中国官微再度联手,在鼻科、儿科呼吸和成人呼吸领域中,选择全国10位顶级医生,每月一次的“遇见”,从他们的成长、理想、情怀和喜怒哀乐中,分享呼吸之道,体会生命之道。

人生,除了呼吸,没什么更了不起的事了。

第①期

周兵

在自然造就的鼻通道里

他创造了“周氏手术”

文/戴戴摄/金立旺

不久前,在香港举行的世界鼻科大会上,一位澳大利亚鼻科医生,兴奋地向同事介绍自己的解剖课搭档:“这就是周,泪前隐窝那个周。”

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主任,医院鼻、鼻窦及颅底疾病知名专家教授团队的首席专家。

让这位澳大利亚医生兴奋的就是“周氏手术”,是周兵在年最早开创的一种手术方式,又叫“泪前隐窝入路”或“周入路”。如今这种手术方式,已逐渐在全世界慢慢普及开来。

这是中国医生对鼻内镜外科学发展的贡献。

周兵说:“借用意大利Castelnuovo教授所言:上帝给人类造了很多天然通道,鼻通道就是其中之一,也是给人类的一个机会。当鼻科医生拿到这把钥匙,也就可以经鼻完成这么多手术,治疗这么多疾病。”

年春天,不到30岁的周兵开始做住院总医师,成为现代鼻内镜外科技术创始人之一韩德民院士最早的弟子,跟随老师开启了最早期的临床探索。

周兵与中国的鼻内镜外科学几乎是同步成长。

二十多年后,鼻科医生的“手”,从鼻腔逐渐“延伸”到了耳、咽喉、颈,并突破了硬脑膜进入了颅内,去完成这些部位各种疾病的内镜外科治疗,包括良性或恶性肿瘤的切除。

这几厘米的路,周兵则走完了整个青春。他入行仅两年就打开了鼻内镜通往眼部的大门,立下自己在这个专业里的第一块里程碑;如今站在额窦手术、鼻颅底手术这些专业制高点,成为鼻内镜外科皇冠上的明珠之一;更以“周氏手术”,走进了人类鼻科学历史的舞台。

从周兵教授身上,你能感受到细节的力量和水到渠成的必然。

1

性格决定命运,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周兵说:“时间久了,工作和生活的各个方面,都会透出性格的一致性。如果性格和工作内容契合,可能会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年,是周兵工作和生活的两个重要开端,成为一名鼻科医生,以及成为一名父亲。

这一年的3月1日,是他成为住院总医师的第一天,老主任对他说:“有一个日本回来的博士,你跟他去学吧。”这位博士就是韩德民教授,回国仅一年,医院耳鼻咽喉科学的第一位博士后。

从日本获得医学博士、医学哲学博士的“双博士”韩德民教授,带回来了前沿的学术理念和先进的鼻内镜技术。但新事物在最初总会有一个被接受的沉寂过程,韩大夫深知这一规律,在最初的几年里,他把自己深埋于专业,专注地看书做研究。

当周兵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对周兵说:回去多看看书。之后的三个月里,韩大夫没有让他动一根指头,而是先做助手,重点就是看书,以及研究解剖和不同场合手术器械的种类和使用方法。

年轻的周兵虽不懂老师为什么这样要求,但他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去,一板一眼认真去执行。

他把韩大夫从日本带回来的鼻内镜外科专著、文献借来研读。日本人在技术上极致的认真细腻,激活了周兵生命里“细节智慧”的基因,对他后来形成的技术特点和习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研究手术器械,更是打中了周兵作为男孩子的天性,就像优秀的枪手对枪有天然的敏感一样,“当我一接触到那些手术器械,就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每天除了仔细观察韩大夫手术中如何使用器械,还观察它们所展示出来的效果和特点,没事时还“把玩”琢磨。就这样,他对各种手术器械的特点和使用了如指掌。

(手术器械是冰冷的,但当医生投入了感情,这些器械就能带着温度进入患者的身体。周兵说:“只有对器械有感情才会去琢磨,最后可以从上百把器械中优化到几把,好用的工具可以让术者操控起来如行云流水,给患者解决问题时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在当助手满三个月之后,韩大夫只考察了周兵两台手术,就果断地放他单飞独立做手术了。

周兵说:“和从事了内镜外科技术的20多年相比,3个月的助手经历非常短暂,但确实是重要而关键,因为这三个月逼出了自己规范的习惯和操作。”

他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从做助手开始,每个细节都会有意义。

鼻内镜在中国刚刚起步的年代,这项还并不完善的新技术被质疑,甚至他们做手术时,背后还沐浴着怀疑和不懈的目光。为了观察总结病例、收集和处理科研资料,周兵夜以继日,经常因为做解剖太晚而索性睡在内镜室。

从年开始,到年考上韩德民教授的硕士研究生,年又考取他的博士。就这样,周兵跟随老师心无旁骛埋头做事,一个病例一个病例去积累、总结、反思,然后改进、进步。

周兵说:“与其说是老师,不如说是兄长。他像一棵大树,为我们遮挡风雨,使我们得以顺利成长。”

周兵在老师身边多年的耳濡目染,积累、总结、分析、反思的临床科研思维方式,不仅贯穿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也早已内化到周兵的生命里,成就了他。

他说,思维方式,是老师给自己的最大财富。

2

年,对周兵来说,是非常不平静的一年,也是影响他一生的一年——他遭遇了执业生涯的第一次医疗投诉和诉讼。

这一年,一个女病人因为视力不好,在外院检查发现后筛窦里有占位病变。医院收入鼻科病房。多学科会诊之后,初步诊断是骨化纤维瘤,切除是用鼻外开放手术,还是鼻内镜手术,大家争论不已。

当时内部对鼻内镜技术仍有较强烈的抵触情绪,而周兵经过一年多的学习,经鼻完成了不少鼻腔肿瘤手术,自信可以用鼻内镜技术来进行切除。第二天,在众人的围观下,周兵顺利结束了手术。

然而,周兵内心在闪过了片刻的欣喜后,立刻被一种不安取代。果然,第二天,病人眼睛看不见了。但检查后,骨瘤切除很彻底,手术部位也一切正常,最后推测可能是视神经在操作过程中受到了刺激导致。

一场风暴席卷而来。不仅来自患方的压力,医院内部的质疑。刚刚起步的鼻内镜事业,本来就如履薄冰,这次更是雪上加霜。

经过了非常曲折的过程之后,风暴终于得以平息。

这是每一位医生成长的代价,更是一名医生走向成熟的分水岭。“成熟的医生,要懂得恰当评价自己的能力,随着能力的提高,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向前,什么时候转身,什么时候停止。”周兵说。

这件事之后,周兵更加冷静地对待疑难病例,更加仔细地推敲琢磨。二十多年来,他完成了很多复杂的颅底骨化纤维瘤切除手术,再也未出现任何并发症。

他说:回顾自己的这段经历,印证了医生的成长,是需要代价的,期间我们的病人为此付出很多,所以要感谢他们。如果有意外发生,则要说对不起,那不是我们的初衷。要知道,医学因此而进步,病人同样为此作出贡献;我们的导师付出很多,因此,永远要记住两个字:感恩!

挫折,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强大;反思,能让一名医生从优秀走向卓越。

(周兵教授在手术中。手术完成后,医生们正要将病人推回病房,周兵发现病人衣服颈口有一点血渍,是术中冲洗鼻腔时流出来的血水。他马上打电话让病房送一套干净衣服过来,说,别让血渍吓着家属。)

3

年,对周兵来说,也是不平凡的一年,他完成了自己执业生涯的第一次新技术探索——经鼻内镜下泪囊鼻腔造孔术。

泪囊炎是由于患者长时间患沙眼、慢性结膜炎或慢性鼻炎,累及鼻泪管黏膜,造成鼻泪管阻塞,泪液无法引流,需要通过手术来建立一个引流泪液的通道。

现在大家都知道,泪囊炎的外科治疗,只要做一个很简单的门诊小手术,在泪道里放一根导管,或者经鼻做一个泪囊鼻腔造孔术。周兵正是后面这个经典标准术式在中国的开创者,当时他年仅30岁。

80年代末,一位德国的耳鼻医院之邀来讲座,还只是一名小住院医的周兵,很好奇地跑去听。德国医生在显微镜下经鼻做泪囊手术,没有面部疤痕,让他大开眼界,也种下了一颗种子。

年,已顺利晋升主治医师的他,已经可以比较熟练地完成常规的鼻内镜手术了。有一次,他阅读文献时发现,国外已经有医生开始进行鼻内镜下完成泪囊手术的解剖研究以及临床应用,并有了初步结果,那颗种子开始发芽。

在当时,国内泪囊炎的传统外科治疗都是鼻外入路泪囊鼻腔吻合术,面部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周兵也想“另辟蹊径”走鼻内入路。他做了大量论证之后,认为可行,然后依照文献画葫芦,和眼科唐忻医生合作,在门诊内镜室局麻做了第一例。

等他三个月后将用来扩张造孔的导管取出,在鼻内镜里看到鼻腔外侧壁上圆圆的泪囊造孔,再让病人眨眨眼,清亮的泪水流到了鼻腔,成功了!

随后的半年内他又做了47例(55眼),也全部成功。周兵和唐忻把探索的经验进行总结后写成了论文,并亲手绘制了手术步骤图,投给了中国耳鼻咽喉-头颈外科杂志,编辑一字未改地刊登在了年第1卷。

这是周兵发表的第一篇鼻内镜鼻眼相关外科的论文,也是国内第一篇关于鼻内镜下经鼻完成泪囊手术的文章。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篇文章的价值和地位如此重要,直到有一天,他接到军科院情报所的一封信,里面是一份证明,大意是周兵的这篇文章引用频次较高,并表示祝贺。

经过多年的实践,这一术式又进行了一些改良之后,手术效果更为确切。经鼻完成泪囊手术引流,的确是一次技术进步,免去了传统手术的面部瘢痕,手术也比以前损伤小,效果好,尤其受到年轻女孩子的青睐。

如今,泪囊手术也成为鼻眼相关疾病的代表,是开展鼻内镜鼻眼相关外科技术的标志性手术。

这是周兵第一次独立进行手术新技术的探索实践,就这样水到渠成地成功了,从此,鼻内镜打开了通往眼部的大门。

多年后,在鼻眼相关外科领域,周兵又通过鼻腔在鼻内镜下的微创手术摘除患者眶尖部肿瘤,将眶尖肿瘤治疗水平推上了新台阶。

为什么想到经鼻完成泪囊手术?周兵说,好奇心使然。

4

年,更是周兵非凡的一年,他“无意中”走进了鼻内镜外科的历史——发明了“周氏手术”。

“周氏手术”是一种入路方式。通俗来说,是经鼻切除上颌窦部位的肿物时,利用“凿壁借光”的原理,在鼻腔内凿开一个部位直接进入上颌窦并切除肿瘤,凿开的这个部位叫泪前隐窝。所以,也叫“泪前隐窝入路”,由于是周兵发明并最早使用,因此,还被称为“周入路”。

那一年,一名上颌窦内翻性乳头状瘤患者找到了周兵。这是一种良-恶性交界性肿瘤,易复发,易恶变,治疗的关键是手术彻底切除。

刚开始周兵在鼻内镜下,用传统的方式一路奔瘤子而去,辛苦了几个小时,在内镜里还是只能看到“冰山一角”,顺着瘤子遁去,发现大部分的瘤根藏在一个角落里,无法窥视到,更无法切干净。

周兵暂时停下来想办法,他回到原点,根据影像资料在脑子里构建了一下此处的解剖结构,发现这个瘤子其实藏在一个很狭窄的角落,而且靠近鼻腔最前段,挨着鼻泪管,若“干脆”一些,就把鼻泪管切掉,切除肿瘤就比较快,也是传统做法。但他最终还是把困难留给自己了,利用泪囊手术的基础,把鼻泪管解剖出来,终于从根上切除了肿瘤,保留了鼻泪管。

手术的效果很好,但术后的思考还在继续,仅一“墙”之隔(后来知道叫泪前隐窝)藏匿的肿瘤,用解剖鼻泪管的方法被动的去找瘤子,莫不如直接破墙而入呢?周兵灵机一动,不绕路了,直接把这个角落凿开,破墙而入直捣黄龙?他评估了这面“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避开鼻泪管,应该不会造成不良后遗症。

想清楚后,他开始构思手术步骤,很快,又一个相似病例入院了,周兵用他设想的手术步骤开始了首次尝试。当把狭窄的空间打开后,有一种“豁然开朗”和“抄近道”的感觉!在鼻内镜直视下把肿瘤切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把凿开的“墙”缝好还原,顺利完成了手术。患者术后反应很轻,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次肿瘤手术——一种便捷,微创的术式诞生了。

这一术式,不仅不再需要顾虑切除下鼻甲后可能造成“空鼻症”的并发症,也不必切断鼻泪管了,患者损伤很小,术后的并发症发生几率和复发率很低。

周兵对术式一边改进一边进行分析总结。成功做了几例并获得很好的临床效果之后,他开始对外介绍经验。第一次公开演讲是年在台湾。当时,现场的鼻科医生们一听完,仿佛都为自己错失机会而惋惜:“这个入路太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此后,世界各地的鼻科医生们开始陆续尝试这一术式。

年,周兵总结了12例手术经验之后,文章发在了《中华耳鼻咽喉头颈外科杂志》第10期,而第一篇完整的英文SCI则一直到年才发表,距离他做第一例已经10年。

欧洲鼻科协会的秘书RichardHarvey,前不久在自己的Facebook帐号上,明确指出,泪前隐窝入路是Dr.Zhou首先提出和报告的。

今年9月的全美耳鼻喉头颈外科年会上,周兵受邀就鼻腔鼻窦内翻性乳头状瘤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演讲,其中的亮点正是“周氏手术”的临床应用。

如今,他已经通过这种入路方式,将手术部位由上颌窦,延伸到了上颌窦后外壁的侧颅底。这一入路通向的部位越来越多,可治疗的疾病也越来越多,这正是一种创新入路技术的生命力。

一个术式谓之成功,就是将无解变得有解,或把复杂变得简单,并且可复制。几乎所有掌握了这个入路方式的鼻科医生,和周兵交流做手术的感受时,都是一个字:爽!因为解决问题的方式变得简单了。

近几年,泪前隐窝入路在东南亚和欧洲越来越多的开展起来,世界各地的鼻科学大会上,有许多医生报告采用这个入路的临床实践经验,完成包括良性或恶性肿瘤切除的临床病历报告。

在鼻内镜手术开展近30年的今天,“泪前隐窝入路”的发明,是中国医生对鼻内镜外科学发展的贡献。

周兵说:“一种新术式的出现,究竟是患者需要,还是医生需要?这是一种思维方式,到底是谁驱动你做这件事,其实还是病人驱动,或者说,是疾病驱动。”

他甚至认为自己发明“周氏手术”,是在鼻内镜外科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偶然”。

如果是“偶然”,为何历史选择了周兵?

(门诊中,周兵教授亲自给每一名患者做鼻内镜检查、清理鼻腔等,他说:“因为清理里面的脓涕、结痂时,有些病人疼得眼泪都会出来,我很熟练并能掌握好分寸,尽可能动作轻一点,他们痛苦就少一点。”)

5

同样,还是年,周兵又“偶然”走到了中国鼻内镜手术的一个制高点上——额窦手术。

在鼻内镜外科技术的应用已经日益普及的今天,额窦炎及额窦外科领域,始终被认为是鼻内镜外科的技术难点,也是鼻外科的热点,由于额隐窝解剖的复杂性和其所处的狭小空间,客观上形成了额窦开放技术的难点。

这一年,周兵接诊了一名额窦骨瘤的女病人,当然不愿意做在脸上做切口的传统手术。于是周兵就在内镜下尝试,手术过程中想了很多办法,最后用自己的办法终于把骨瘤彻底切除。手术后,他又习惯性地看手术录相,复盘自己的手术过程,再去查找文献,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竟然和一位名叫Draf的德国教授“英雄所见略同”了。

这个术式叫DrafⅢ型额窦手术,如今已经是额窦手术的经典术式。周兵在第一次“偶然巧合”之后,慢慢理论化系统化去做这种手术。积累了6例之后,周兵于年在《中华耳鼻咽喉头颈外科杂志》发表了国内第一篇DrafIII型额窦手术的文章。

额窦手术有多难?周兵说,自从第一篇文章发表之后,至今没有除自己团队之外的医生发表第二篇关于额窦手术的临床文章。

这一次的“偶然”更是必然,周兵从年考上韩德民教授的研究生时,研究方向就选择了额窦,医院鼻科在这个制高点上,比国内同行领先5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为什么是周兵?

这个问题,周兵教授的同行、潘新良教授也问过,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主任。

几年前,潘新良教授请周兵帮忙给一个老乡看病。是一个从新加坡回来的26岁小伙子,自诉是上颌窦黏膜囊肿内镜手术后,鼻子里总是“咔咔”作响,严重影响生活和工作,已经呈抑郁状态了。新加坡医生曾经组织了四次全国会诊,也没有找出原因。

这种情况,周兵从没遇到过,可是“人家这么高看你,硬挺着吧。”然后像福尔摩斯一样从病人身上寻找蛛丝马迹。先相面,没看出什么特殊,呼吸、说话也都很正常。他问,什么情况下鼻子会响。小伙子有些无奈地说,没有规律,现在就响。

现在就在响?周兵好奇地把左耳贴近小伙子的鼻尖,果然听到“咔咔”的响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周兵心里开始琢磨,理论和经验告诉他,鼻子里发出响声通常可能是某个肌肉痉挛所造成,这个响声是哪来的呢?

这时,他忽然发现小伙子左侧颈部与喉结平齐的地方有细微的颤动,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这里,一边用手指加压一边问:“还响吗?”“不响了。”他心中一喜,手略微松开,“还响吗?”“又响了”。

行了!他转身向身后的潘主任给出了答案:喉肌痉挛引发的鼻鸣,解除痉挛就可以解决问题。谜题一解开,顽疾简简单单就治愈了,小伙子和家人高兴极了,周兵则在一篇回忆性小文中写道:

其实,最高兴地应该是我们当大夫的,在我们执业生涯中,或者教科书中,尚未有描述或记载他觉性鼻鸣的病例文献,又是一个‘第一次’!我们很兴奋于自己的发现,也庆幸自己没有让这个‘第一次’溜掉。感谢小伙子,也谢谢潘主任。

周兵还总结了一个“意外的原因”,那就是他小时右耳受过伤,听力不及左耳,所以他只能用左耳去听鼻子的响声,右眼的视野自然落在了颈部,所幸没放过这一细微的颤动。

直爽的潘新良教授多次在同行聚会中讲到这个故事,然后问大家:“为什么这样一个现象偏偏让周主任发现了,我们没有发现?”

潘新良教授说:细节决定成败!

(周兵教授手术中的专注。我曾问科里一位年轻医生:“周主任这么随和,跟他上手术一定很舒服吧?”对方笑着说:他是处女座。)

6

如果说鼻科医生,是拿到了鼻通道钥匙的一群人,周兵教授,则是国内鼻科医生中少数拿到了颅底手术钥匙的人。

颅底外科,是鼻科与神经外科的一个交叉学科,也是鼻内镜技术领域里的一个制高点。由于技术难度高,鼻颅底外科一直全世界学术领域的热点,技术流医生们纷纷去攻克。

颅底手术,风险大,对技术要求非常高,术者不仅需要有自身条件,还需要足够的手术量,经过很综合的训练。因此,十几年来,国内能经鼻做颅底手术的医生,无论是鼻科还是神经外科,还都是少数。

周兵教授是这少数之一,如今他的手术中,一半是鼻炎鼻窦炎鼻息肉,一半是肿瘤或颅底手术。高难度的颅底手术,有时长达10小时以上,每一台这样的手术,周兵都要提前做好技术和体力上的各种准备,不能出一点差错,对助手的能力要求也很严苛。曾经有两次,手术做到一半被周兵教授赶下台临时换助手,“这个时候真的不是留情面的问题了,要钻进脑子里的手术,如果助手配合不好是要出问题的,责任就大如天了。”周兵说。

这是一个如此复杂的学科,代表了一个科室“高精尖”的水平,周兵希望能够搭建一个学习的平台,培养一支专门的队伍,可以规范地开展这个手术。医院启动对新兴学科和优势学科支持的资助计划,周兵经医院的“扬帆计划”,在鼻科下设立鼻颅底外科,11月14日刚刚完成启动仪式,这是一个以鼻内镜外科技术为主导的,包括神内、神外、影像、眼科和口腔在内的多学科合作平台。

周兵说:“开展这个手术,需要年轻人克服较长的学习曲线,这个过程很辛苦,也需要时间。”

虽然辛苦而漫长,但周兵希望尽己所能,在额窦外科和鼻颅底外科领域,为缩小中国鼻科与欧美发达国家的差距尽一份力。

7

在周兵看来,鼻外科技术方面,中国和西方国家还有一个差距,就是医生的基本功的规范性。

我采访期间,医院鼻科每年举办的全国鼻内镜技术培训班,今年已经是第43届。为期三天的课程,包括尸头解剖培训、经典手术示教和学术讲座。

在尸体头颅上进行解剖训练对鼻科医生十分重要。不仅训练手指灵活性,还熟悉鼻腔内解剖结构,以及手术操作的规范。所以各国的鼻内镜技术培训班,很多都有解剖课程。

尽管周兵教授手术累积的例数早已突破了万例,但他依然重视解剖这种基本功的训练。今年的培训班上,他讲述了自己十年前的一段经历。

年,周兵在美国参加解剖培训,他很快完成了自己的部分后,把剩下的时间交给了配对同组的一位美国医生,自己开始四处转转,想收集办培训班的经验。同组的这位医生,37岁,刚刚完成住院医培训,几乎还没做过什么手术。结果周兵半小时后回来,发现他的解剖进度还在原地。周兵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往下做,他说因为一直没找到这个局部的参照标志,按手术规范就不能往下走。

“这就是西方人的特点,按照规范一板一眼,而中国医生有时贪快,稍微费点事找不到就懒得较真了,直接跳过去。”周兵说:“医生真的不能图省事,而是要用‘冷兵器’一步一步,按照规范,用心去完成手术,才会尽可能减少患者手术并发症。”

(周兵教授在鼻内镜培训班的示教直播。他一边手术,一边极细地讲解每一步操作。他对会场里观看的学员们说:“外科医生要熟悉自己的手术器械,要常常把玩。”)

在培训班上,周兵对解剖、手术理解的高度,操作和讲解的极致精细,就连清理一块小小的碎骨片,他都要演示和细细地解释——这正是他办的培训班吸引全国医生的魅力所在。

“作为一个演讲者或者一个演示者,要跳出自己原来的那种状态,站在对方的角度给自己提出很多要求,然后你会主动去发问,钻到他们脑子里,你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讲者。”他说。

为了“钻进年轻医生的脑子里”,周兵经常潜水各种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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