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产硬货

文章来源:真辩网微博

“这案子都过去了……白志刚这小子人品不行……”

“说实话，我没给过白志刚一分钱，真的。”

“你在外面有没有说过给白志刚钱的事儿？”

“白志刚我真没给过他钱。”

“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探讨未来。……给谁你也别说这事儿，别吱声。你现在不用在外面跑了，该回家住（就）回家住。”

“……这个也不是真的，咱俩唠，我就合计，你就给撤下来得了呗。”

“你是怕他家里人找你呀？他白志刚都敢认，认得多好啊，只是后面有点想法了。你现在听我的，该回去回去。……案子这事翻篇过去了，你也是配合司法机关，我们心里都有数。……有我在这儿给你保驾护航。”

这是年1月13日，沈阳市铁西区六马路胡记火锅里的一个两人饭局的场景。其中做东的，是沈阳市检察院反贪局王辉检察官；受邀前来的，是居住在沈阳市于洪区沙岭街道的农民华振浩。

两人的交集，始于8个月前华振浩在检察院接受王辉询问，称其给沈阳市于洪区政法委副书记白志刚送了50万元。两人吃饭时，白志刚早已身陷囹圄。此后因疑点重重，一审获刑三年半后经沈阳中院发回重审，目前仍在重审审理中。

被拆迁户医院治疗伤情

年4月，曾在年沈阳修建四环路沙岭段作为被动迁户的华振浩，到沈阳市纪委接受调查，陈述了自己获得赔偿后分别向沙岭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姬秋梅、张贵文送了数万元财物表示感谢。后来，“沈阳市检察院反贪局的王辉把纪委床上的一个枕头套拿下来，给我戴在头上，带到车上拉走了。就整到一个叫讯问室的地方，问我给谁钱没有，我说给了。完了之后问我给白志刚（注：年时任沙岭街道办主任）钱没有？我说没有，我说给安兴家五万块钱。我为啥给安兴家钱呢？我不是求安兴家帮忙嘛，我跟白志刚不认识，安兴家帮我的忙，我就给的安兴家。”

安兴家是当地一位人缘很广的村民。做完笔录，检察官让华振浩回了家。

不料，年5月25日，华振浩又被叫到检察院，要求其承认送了50万元给白志刚。

“王辉给我打电话，说你下午一点到市反贪局来一趟，有案子核实一下。我去了进屋后，他就问我，你给白志刚五十万块钱没，我说没给。他说你从银行提款56万呢？我说这56万还饥荒（外债）了，盖厂房的时候借了饥荒（外债）。他说你提了56万，给了白志刚50万，我说没给。然后他就让我做两千个抱头上下蹲起。”

华振浩回忆，他做了五六百个蹲起就做不动了。王辉便对其打耳光，后来干脆改用鞋底抽打。期间，办案人员还曾用装满矿泉水的瓶子瓶盖部钻其两腋下面的肋骨部位，让其疼痛难忍。

三十个小时左右以后，因华振浩还拒绝配合，王辉等人改用水呛来折磨：给其带上头套，勒紧脖子，架起胳膊，一人从后面把其脑袋摁进水池。在此过程中，因为憋气或呛水难受，其胳膊在墙上蹭破了皮。这样来回折腾了其两个小时左右。

华振浩后来多次讲述：期间，王辉告诉他说：到这儿就是到日本宪兵队、重庆渣滓洞，不管有没有，让你说啥就说啥；不说就给你整山上去，我有60天的权限，天天这样整，看你这样子也受不了。王辉还拿出一张纸，告诉他：给白志刚立案的决定都开出了，你要是不说，我送不回去了；白志刚当了二十年官不可能没事，你说了，找到白志刚其他的事就把你这个撤下去；没有送你就编。

华振浩称自己最后屈服了，同意配合，但称自己小学文化，不知道怎么编，王辉则对其说：“我给你说，你记着点”。他最初被要求说提着钱送到了白志刚家里，但因为他不知道白志刚家在哪里，只去过其办公室，就改到“送办公室”了。这样教完之后，王辉等才对其录像和做笔录。5月27日上午10点左右，华振浩终于得以离开检察院。

华振浩回家后，因两肋淤青和脑袋肿胀，医院医院就诊。医院的病历（年5月30日）记载：三天前被人用塑料瓶击伤，反复打击后，局部肿胀，瘀血未Ｘ（显示不明），现患者两侧肋部肿胀，瘀血，压痛，范围分别为10X12,10X15cm……；胸部外伤，上下瘀血。医院的病历（年6月4日）记载：“诊断：头痛”，双侧“脑CT平扫未见异常，双侧上颌窦，右侧筛窦炎”，经诊断为进了脏水引起的鼻窦炎。

原街道办主任被抓一度自认收了两笔钱

有了华振浩的“行贿”指证，王辉等办案人员在5月27日9点左右将51岁的白志刚带到沈阳市纪委，并于当天夜里12点将其带到沈阳市检察院反贪局，直至28日晚11点多才将其送到看守所。

据时任沈阳市于洪区政法委副书记的白志刚陈述，王辉等办案人员在明知其脑部曾经动过大手术，击打会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多次猛击其头部、肋骨等部位并用脚猛踢，对其逼供。他当时被打到晕头转向、精神恍惚。

“他们说：‘打伤你就说你是自残，打死你就说你畏罪自杀，反正你没有证据。边说边打我的耳光，并说：‘我就是打你了，你去告我吧！’”白志刚说，在被刑讯逼供的情况下，他想到的是先要保命，再在合适的时候说明真相。因此，他被迫按王辉的要求，承认了华振浩对其所作的不实指证，同时配合办案人员编造了并不存在的收受同事曹军贿赂5万元一事——沙岭街道办事处党委秘书曹军家年有一口鱼池被征用，核价18.89万元，谈迁控制价27万元，最终获得补偿26.98万元。

“我原来认为是自己瞎说的，他们核实不了。没想到曹军居然承认有这事。”根据白志刚的“供认”，王辉等办案人员又于同年6月8日取得了曹军的“指证笔录”。

不过，前述主要指控证据中，很快被推翻：白志刚在审查批捕笔录中即做出无罪辩解，此后一直拒绝认罪。华振浩也在接受白志刚辩护律师调查时指证词系被迫做出。

白志刚“受贿”案经沈阳市检察院反贪局侦查后，由浑南区检察院于年11月24日向浑南区法院提起公诉，该院经审理后于年12月29日以受贿罪判处白志刚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白志刚上诉，沈阳市中级法院于年5月15日以“原判事实不清且有违反法律规定的诉讼程序，可能影响公正审判的情形”为由，对该案撤销原判，发回重新审判。

年3月9日、13日和3月22日、23日，浑南区法院对此案进行了重审。法庭传华振浩和王辉两位证人出庭作证，以查清事实。华振浩出庭，指受到检察官胁迫，做出伪证；而王辉虽同意出庭，但仅在庭审中出具了一份书面证词，就年1月约请华振浩吃饭等经过给予了说明。

华振浩在跟王辉吃饭时，进行了全程录音，并将此录音作为证据，提供给白志刚案的辩方律师。录音中，华振浩数次提到他真没给白志刚行贿过，而王辉则以“事情已经过去”为由，让华振浩不要再提，并称白志刚都认了。王辉还劝华振浩“翻篇”，说不翻证可保其五十年人身财产安全。

王辉提交给法庭的说明，没有否认此份录音的真实性，仅称是按照部门领导的数次指示，做好证人的安抚工作，且是华振浩给他打电话，主动要求见面。

法庭上，白志刚讲述：在他翻供后，王辉曾于年7月27日到看守所来和他谈判，让他认罪。王辉说：“曹军一会说没给送钱，一会说送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有没有送。”他说：“曹军说没给我钱他说的是实话，曹军是老实人你不要为难他。”王辉又说：“你媳妇和你母亲都劝你认罪，你看张贵文、王尚旭和我们配合的相当好，他们受贿的很多钱额我都给他免了（给白志刚看文书）。”又说：“如果你认了，我给你向法院出具‘认罪态度好，有自首行为’的证明，我这样给你写，至少也值10万元吧？你如果认罪，过了我这道关，你到区检和法院说什么怎么说，我都不管了。”

截至目前，浑南区法院尚未作出再审判决。

律师刑事控告王辉已半年未见任何动静

一段年8月14日的讯问同步录音录像问答，有助于我们了解检察官王辉的审讯方法：

证人华振浩因不愿再做伪证，给自己惹来了麻烦。年3月中旬，白志刚的辩护人向华振浩取证，华振浩接受并如实陈述，做了笔录，明确自己并未给白志刚送钱。期间，华振浩害怕再被抓去“作证”，一直在外租房躲避。同年6月22日中午11点左右，华振浩从其租住的地方下楼吃饭时，被王辉带人抓到沈阳市检察院反贪局，质问华振浩怎么能翻证说没给白志刚钱，华振浩说没给就是没给，为此来回争执。华振浩被限制人身自由，当天半夜12点左右又被王辉送到了沈河区检察院反贪局。

沈河区检察院因为华振浩翻证对其立案，并再次非法获取了其指证笔录。但华振浩之后再次翻证，并在本案原审、重审中两次出庭，向法庭陈述了相关情况。

华振浩讲，沈河区检察院反贪局的刘文韬告诉他：翻过来是冤假错案，翻不过来就是普通的行贿受贿案；华振浩如果要翻证，给姬秋梅和张贵文送钱就够整他了，并会将其送到一个不好的监狱。

“刘文韬拿出我接受白志刚的律师调查的笔录，并用手机展示了也接受过律师调查的我姐姐华振娟和两位朋友杨秋波、咸宏伟的照片。他说：这三人都在市检察院反贪局，我如果说给白志刚送钱了，他们都可以回家，不然都送看守所。我迫于无奈，配合了刘文韬的要求。”——案卷材料显示，华振娟等三人，均于年6月23日在沈阳市检察院反贪局询问室做了笔录。

“刘文韬还要求我说是律师教唆我翻证、编造刑讯情况并找人作伪证。”华振浩说，从6月22日23时左右到达沈河区检察院反贪局，到6月24日16时送到看守所，他在四十个小时左右期间基本都坐在审讯椅上，不给其吃、喝和休息：要水喝时，不说不给，但总让其等会儿；要求办案人员外出吃饭时给他带饭，办案人员推脱不好带或者没剩下饭而不给他；他也没有吃药，最后人处在迷糊状态。

华振浩后在看守所被取保候审。年2月，华振浩被控行贿案开庭。华振浩否认行贿白志刚，对56万现金的去向做出了详细说明，提交了证据，并由相关证人出庭做出了说明。该案休庭待判至今。

年9月4日，白志刚的重审辩护人周泽律师向沈阳市检察院提出刑事控告，指控王辉、刘文韬等检察人员非法取证、枉法追诉，所作所为不但违背了《刑事诉讼法》、《检察官法》等赋予的职责，而且触犯了《刑法》的规定。

年2月，白志刚也向多个部门发出《蒙冤陈情书》，指检察官制造编造假案，杀良冒功。但截至目前，并没有办案人员因此受到调查和处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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